初石桥
初石桥 站在上世纪的定南地图前,盯着早已不存在的“柱石乡”,宛如一次怀旧、一场思念——消失了的旧物、走散了的故友——它们是水中的瓢啊,按下了又浮起、浮起。“柱石”源于“初石”,客家话发音,“柱”同“初”。 谓之“初石”,是清同治十二年,当地 的河流上造起拱桥,这是山里 座石拱桥,老辈人遂取名“初石桥”。而“柱石”的叫法,则是在建国后,取人民*权坚如柱石之意,为一个基层*权命名。从此,石拱桥更名“柱石桥”。我喜欢“初石”。初是初心,是初始,是美好的肇始。 大凡古建筑,都离不了一个传说,或美好、或凄美、或邂逅神仙、或镇妖保平安。初石桥也离不开这个轨迹。 有个故事,一直陪伴着初石桥经历风风雨雨。 相传,先人们渡过初石河(建桥之前的河名已不得而知),靠攀爬藤条。这藤条,是大血藤科植物鸡血藤。其截面呈血红色,刀砍斧劈,汩汩而出血样的汁液,过不久,“血”凝固,藤条似砍不断斫不烂的妖物。某一晚,族中一位长辈梦见一位须发飘飘的老者,他指着藤条说:“刀不怕、斧不怕,就怕撒牙狗。”说完,倏尔隐去。受梦境启发,改用锯子截藤,果真就截断了。锯子的利齿,犹如不齐整的牙齿,民间形象地称锯子为“撒牙狗”。 藤是妖物,断不能有。但是,倘若没有了藤,怎么过桥?那就造一座桥。经过三年五载,初石桥取代藤条,横跨河之两岸,蔚为壮观。桥头,鸡血藤依旧在生长,虽然少了蓬勃之势,但在仲秋时节,花儿依旧紫白相间,开得香扑扑,很像香奈儿某款香水的尾调,徜徉在桥上,像是接受一次次香氛。感觉就像白居易那句诗——久乃芳氛氲。 仰望初石桥,桥长短如一节火车厢,却给人雄伟之感。这得益于桥的构造。这是一座石拱廊桥,石拱上的廊檐,梁柱纵横,顶有黛瓦。在廊檐的中央,矗立两层桥塔,目测有十多米高。在客家地区,廊桥并不少见。朋友作词的客家歌曲《家乡有条风雨桥》,让人抒怀,令人幽思。廊桥挡风避雨,又称风雨桥。风雨桥是情感的寄托,多少次相送,多少回思念,都是在风雨桥。奇怪的是,朋友的歌词,风雨桥的数词居然是“条”,而不是“座”,为甚?问过作者,问过老人,都说祖上流传,民间约定俗成。恐怕是因为廊桥又窄又长,呈长条形,谓为“条”。我想,也是相送的情感绵长,赋予长桥上,甚为妥贴——“多少年啊/阿哥你桥上来回走/走不出桥亭妹视线/风雨桥上度春秋/山水依恋长相守”。 初石桥中央的两层桥塔,堪称廊桥中的 。攀廊桥中部的楼梯而上,到桥塔的 层,这是木质方形神殿,门额上嵌“万寿宫”三个大字。万寿宫是许真君信仰的代名词,没错,神殿内供着真君老爷塑像。二层是八角形砖砌塔身,塔顶有一葫芦,远望似一猴子蹲坐,望着远方。葫芦是道教八宝之首,而许真君是道教四大天师之一,道教正一净明派祖师。哦,桥塔并非简单的造型装饰,这里乃洞天福地是也。 许真君是神话中的人物,其真身是晋代道士许逊,字敬之,江西南昌人。传说他道法高妙,曾斩蛟治水,为民除害,声名遐迩,为江西的福主、江西的神祗。也就是说,许真君只是江西人的宗教信仰。早年的“江西填湖广、湖广填四川”,江西人落户成都平原,“万寿宫”成了江西移民的精神家园,神仙许逊则是这个精神家园中的信仰支柱,支撑着众多入川江西人共度时艰,分享喜悦,寄托希望。入川赣人数量不斐,影响不小,但信仰许真君,始终只在江西移民间盛行、传承。至今, 一次四川之行,我忘记了看风景,却跑去看远行到蜀地的许真君。后来到凤凰古城,导游说,当地建于清乾隆年间的万寿宫,主要是江西族裔在朝拜。他诙谐地说,万寿宫的香火,在袅袅地书写着一个个“赣”字。 先前攀藤过河,藤是妖物,虽然已经斩去,终归需要镇妖避邪,祈盼平安。建设初石桥,增建桥塔,安供许真君,便水到渠成。 如人所愿,初石桥建成后,当地人安居乐业,方圆三四十里的群众,以初石桥为中心,慢慢形成集市,以农历二五八为圩日。冯绍安老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,见证了初石圩的兴衰变迁——廊桥大门右侧的岭南风格屋子,就是老人的家,初石桥是他成长的乐园。老人回忆,在上世纪四十年代,初石圩每圩宰卖四头肥猪,一圩粜出多担稻米,四家客栈,每晚住客40多人。听着冯老的介绍,我眼前幻化图画,仿佛听到“卖老鼠屎粄呐”“卖铁勺粄耶”的叫卖声,连喊带唱,甚为好听;嗅觉上呢?豆香、米香、油脂香在交织,香飘如缕;廊桥上人来人往、摩肩擦踵,人太多,看不清都有些谁,许是《清明上河图》掉下的某一页码吧。 在拙作《德盛围、衍庆楼随想》,有这么一段话: 越过……初石桥,定南境内两条抵达龙川的古驿道,连接了赣粤贸易大通道。 是的,从安远、寻乌下来的商人、挑夫,包括本地商贩,经过初石桥,把土纸、桐油、香菇、笋干运往广东龙川,从龙川带回布匹、盐、日用百货。初石桥上,人来人往,川流不息,堪比《清明上河图》的热闹。 初石桥的四面都是险峻高山,进出不易,在动荡的年代,倒成为初石人避乱消灾的天险。据说,旧朝要在初石抓壮丁,有天险把持,并非易事。初石桥,佑护着一方乐土,给子民构造了洞天福地。 行文至此,心中的画图逐渐清晰起来,初石桥打开的分明就是一幅“家园”图——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。人有信仰,安居乐业。想着想着,就与古诗对上了——时复墟曲中,披草共往来。相见无杂言,但道桑麻长。 同学的父亲潘老师作画《老家故事》,写实初石桥,在桥的右侧加了几笔芭蕉,添的是美丽景致,现的是隐约风情。这风情,是属于中国大地上渐行渐远的乡土的。初石桥佑护的土地,是中国几千年农耕文明的一隅,回望、凭吊,这里都有足够厚重的份量。 图片摄影李育新 码字工匠李乐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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