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笛心祸

文/断残夕

(图片源自网络)

地上只剩一堆枯骨,唯有化为白骨的右手还牢牢地握着一只短笛。

本文刊载于《飞·魔幻》杂志.8A

月影浮动,朱雀门开。

陆和信屏住呼吸藏在墙角,静静地等待女子的出现。

十日前,他在茶馆喝茶时偶然听见人们闲谈的怪事。不知从何时起,月缺之际,连通人*两界的朱雀门开启时,总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怀抱一把刀,吹着一首凄凉的曲子在城墙下徘徊。

女人出现的那晚,城中定会有一人血尽而亡,且死者全身遍布深浅不一的刀痕,竟找不出一寸完好的肌肤。

“若我杀了那女人,那把刀就属于我了。”陆和信低语的同时握紧了刀柄。

本该是飘散着秋意醉香的夜晚,竟透着诡异的安静。

沙沙,沙沙。

宛如竹枝拂过沙地的声音自背后响起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近……

紧跟着的,是清扬的笛声。

他咬紧下唇,冷汗划过他俊美的脸庞。

忽然,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。

陆和信毫不犹豫地拔刀转身向后砍去——

刀刃在触及女子手臂的刹那,仿佛被一股力量拉扯着,无法再向下一寸!试了几次,他无法 女子分毫!女子低垂着头,倒不见有 他的举动,她抱紧了怀中的刀,开口:“这把刀名为‘栖露’。”

“栖露!”他不禁变了脸色,听过此刀传言,若非它认定的主人,碰触它的人皆会被它蛊惑,迷了心智,变成嗜血的妖物。

他并没有放松戒心,大声质问:“你为何在朱雀门徘徊?”

“为‘栖露’寻找归宿。”女子低着头恭顺地回答。

一个念头在脑中成形,他沉吟片刻问道:“你把‘栖露’借我,我会让它承认我就是它的主人,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,但待我用它得在这江湖闯荡一番,倘若我功成名就,此生荣华富贵与你共享,怎样?”

既然杀不了她,利用一下何妨。

女子点头,缓缓递出怀中的刀。陆和信迫不及待地接过抽出,刀身在如水月色下泛着冷光,似一把刚锻造成的新刀。

“不愧是‘栖露’。”他赞叹,想起一直安静柔顺的女子,他收好刀,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,还有,你有什么我能为你实现的心愿吗?”

闻言,女子抬头,双眸里仿若映着盈盈波光。她唇角上扬,清澈的声音在夜色中更为动听:“我叫藤玉,让我跟在你身边就好。”

不过短短半年光景,武林中人无人不晓有一位不知师从何处的少侠,仅带着一名侍婢和一把刀在江湖行走,四处挑战武林名士,且没有败绩。

一个月前,这名少侠应武林盟主之约,前往盟主所在的亭云山庄。

现在,他成了盟主的护法之一,住在亭云山庄的别院中。

他正是得到了“栖露”的陆和信。

他原本破旧的衣服被质地上层,色泽光鲜的玄色长衫代替。比之数月前虽俊美却消瘦的面庞,现下的他更添了份自信和骄傲。

他带有薄茧的拇指轻抚着腰间的刀,嘴边若隐若现地含着笑,加快步伐回到他居住的院落。

“盟主封了为我护法!”陆和信穿过铺满麦门冬草的庭院,沿着回廊走到尽头,拉开里屋的那扇门,激动地对正绣着一朵梅花的女子说道。

“好事。”同陆和信相比,藤玉反倒显得宠辱不惊。

相处许久,已经熟悉她这般淡然的性子,陆和信也不恼,心情极好地坐到她身旁,不免得意地说:“你看,世人相传能被‘栖露’承认的主人乃万中挑一的人才,我并未受它所控,足矣证明我的能力!”

剪断朱红丝线,打上结,藤玉才不紧不慢地道:“我早说过,你不过是它的归宿。”

“等你找到它承认的主人时,记得带到我面前来!”陆和信满心欢喜地跑来告诉她喜讯,却被硬生生泼了冷水,口气自然变得不悦。

藤玉又穿了一根针,低声应允:“一定。”

“对了,盟主让我——”他想起盟主交待的事,凑近了她些,却在闻到一股子刺鼻香粉味道后打了个喷嚏,厌恶地坐远了些,“我不是让你少抹些香粉嘛,熏死我了!”

“身为女子喜爱香粉再正常不过了。”

“可你这又,算了算了,继续说正事,”他搓了搓鼻子,“盟主对我讲,近日江湖极不安定,已有数十人死于乱刀之下。让他盛怒的是,昨日山庄内有个仆从也被同样的方式杀害,如若我逮到作恶之人,晋升为护法之首指日可待。”言罢,他深邃的眼眸紧盯着藤玉。

她苍白的脸看不出情绪起伏,纤细的手指捏着针在绣布上烙下颜色。

“藤玉,在我遇见你之前,我在茶馆听说,每逢你在朱雀门徘徊之时,就有一人遇害……”

“你认为是我杀了他们?”她停下手中的动作,反问。

陆和信抿着嘴没有接腔。

藤玉叹了口气,道:“真是我的话,你会将我绑去盟主面前领功吗?”

“我……”他尴尬地张了张嘴,吐出一个字后再也说不出其它。

“放心吧,不是我做的。”她继续手中刺绣的活,平静无波的眼眸悄然浮起一丝失望和哀伤,只是一眨眼就消逝了。

陆和信只觉得心里悄悄松了口气,但还有个更大的疑问挥之不去。

这个疑问从他 次用“栖露”斩杀了一名逃跑的犯人后就在心底埋藏,随着一次次相同情况地出现,这个疑问变成了一根刺,梗在喉中。

都说“栖露”杀人后不沾血,并有水珠沿着刀尖滴落。

他手上的刀的确没有沾血,但也从未有水珠出现。

他想问藤玉,可话到嘴边他又胆怯了。他怕藤玉嘲笑他,说只有在真正的主人手里,“栖露”的刀尖才会滴水。

“你还有事?”藤玉问。

陆和信仔细打量着她,从 次相遇她就一直穿着素白的衣衫,脸色也同那衣衫一般惨白无力,一双手瘦可见骨,无论什么时候,她都一副淡漠的模样。

她看着他无名小卒一路走到现在的地位。

数月相处,他发觉自己竟习惯了来历不明的藤玉的存在,习惯了坐在她身边讲着自己的事,习惯了她冰冷的态度。

甚至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,就因藤玉一句“我不喜生人”,硕大的院子他竟连一个下人也没雇佣,就怕她生气离去。

离去?

这两个字惊醒了他!他忽然意识到,他从未想过这个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女子会离他而去!一股不明的情愫在胸口流转,他忍不住脱口而出:“藤玉,我们成亲吧,这样你就成为名正言顺地陆夫人,同我分享一切。”

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藤玉惊诧的眼神,虽然只有刹那,她垂下头,并未回答。

陆和信只当她是答应了,心底开始暗暗期待,等到成亲之日,洞房之时,藤玉还会是此番冷淡的神态吗?

然而三日后,所有的期待都被陆和信亲手毁去。

盟主亲自来到他居住的院落,旁敲侧击地打探他是否娶亲,意在将女儿嫁与他。他顺水推舟,应了盟主这门婚事。

盟主高兴得用力拍了把他的肩,赞道:“你年轻有为,我不会看错人!”

“藤玉……”恭敬地送走盟主,他合上门回头便瞧见站在走廊的红木柱旁的藤玉,心里一阵心虚发慌,他干咳一声,眼神却难掩激动之情:“我娶了盟主的女儿,以后地位就不仅仅是护法。”

“好事。”藤玉脸色如常,并未有委屈或是怨恨的神情,她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去。

陆和信在宽大的衣袖中捏紧了拳头,他说服自己,他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,才娶那女人,他没有欺骗藤玉。

他没有对不起她。

深冬的夜晚,没了月色却落起了雪,这也是陆和信和盟主的千金的大婚之日前夜。

藤玉拖着衣摆,坐到庭院内的青石上,她痴痴地凝望着自黑幕中落下的纯白,指尖被冻得失了血色。

“原来不止我一人有此闲情逸致。”陆和信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,手里拿着两只墨玉做的高脚杯,笑得勉强,“前日赢了骑射比赛,盟主赏赐了我两只酒杯,据说用它盛的酒入口极醇。”

他走到她跟前,将杯子放到地上后,转身沿着青石东南方向,迈了三步,来到大楠树下。

“秋天埋下的酒,现在可以喝了。”说着,他以手扒开被冻得冷硬的泥土,取出一个玉瓶。

“其实存在于世上的一切,其本然皆为空。”藤玉幽幽地出声。

将两只杯子斟满酒,陆和信才问:“为何这么说?”

“所谓的美酒好景,这不过都是我们心中的咒。”

浅酌一口酒,咀嚼着她的话,“你说的‘咒’,我不明白那是什么。”

“那本是人心对某些事物产生的想法和情感。”藤玉解释,原本清冷的声音不自觉地越发脆弱,“只是当想法和情感变得强烈了,‘咒’的力量也越强,和信,你听说过‘般若’么?”

陆和信老实地摇头。

“‘般若’貌丑凶残,她本是普通的女子,但她嫉妒其他比她更好的女人,久而久之,她内心的这种情感化作强大的‘咒’作用在自己身上,让她变得不人不*,每每于夜晚徘徊,杀死那些让她嫉妒的年轻女子。”

“那藤玉你嫉妒我明晚娶的女人吗?”陆和信忽然问。

藤玉伸向酒杯的手滞在半空,她发出一阵低笑,“我又不爱你,为何要嫉妒。”

说不出的感觉在陆和信心头萦绕,他闭上眼一口饮尽杯中酒借以掩饰眼中的失落,冰凉的汁液滑过喉咙,流入胸口,却再喝不出那股醇香,他犹豫着问:“那你有爱过什么人吗?”

“当然爱过,结果却是伤了自己,也 了他, 他离我而去。”她回答,语气平淡地像是谈论晚餐吃什么一般。

“藤玉,”他想问那人是什么人,却发觉自己没有勇气,沙哑着声音换了话题,心中苦涩一片:“我记得你会吹笛,可否在这雪夜吹奏一曲,就当送我的大婚之礼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自袖中取出一截短笛,放于唇边。纤细的指尖置于小孔之上,合上双眸。

清扬的笛声缠着落雪在庭院四散。

也许是被这音律蛊惑,陆和信伸出手在黑夜中挥舞,似是想将落雪牢牢地握在手心。身处的庭院在笛声中,竟变得荒芜破落。眼前吹笛之人,束在身后的长发散落一地,月白的长衣不知何时被一件粗布麻衣取代。

让他移不开目光的是,原本她冷漠疏离的脸庞却似带着甜美的笑意。

这些,他曾经似乎拥有过……

“你做什么?”清冷的女声拉回他的神智,原来他竟毫无自知地走到她面前,拇指的指腹还停留在她的脸上。

刚才所见的一切顷刻间消失无踪。

那是幻象,还是因为明日即将大婚,今夜的他内心的放纵?

“这首曲子,我好像听过。”

藤玉将短笛收回袖中,拉下他的手,“许是你内心的‘咒’在作祟。”

“也许吧。”他声音渐渐低了,凑近了她,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上浅浅的一吻,“不知道这算得上‘咒’吗?”

藤玉的嘴唇很凉,本是借着酒意的一吻,陆和信的心却彻底乱了。

看着她倏然张大的清澈眼眸,他想,如若她央求他不要娶亲,他定会答应然后带着她远走天涯。

可是她终只是敛了神色,说:“你醉了。”

他从她眼中再也看到一丝慌乱和感情,心情不禁被阴郁覆盖,自嘲地大笑了几声,又满上了酒。

“我说过,荣华富贵与你共享。你要信我,我娶那女人,不过是利用……”醉意上涌,他趴在青石上不多时昏睡了过去。

冷风拂面,吹乱了空中的下落的白雪。

她没了白日的冷淡,微笑着靠在他背上,如对待爱人般抚摸着他的头发,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:“你就没有怀疑过,我也许对你下了咒……”

自那一晚后,她与陆和信虽身在同一宅邸,却足足半月未见。

盟主女儿下嫁,带来的不仅有丰厚的嫁妆,还有十几位仆佣。一向安静的别院现在随处可见人影,藤玉索性将自己关在房中。

奈何有时麻烦总会自觉上门。

午后,她正绣着一朵小菊,房门被人缓缓地拉开。

“你是谁?”陆和信的妻子,璃容不悦地质问,“你和和信什么关系?”

藤玉放下针线,端正了坐姿,礼貌地回答:“夫人可唤我为藤玉。”

“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什么人?”璃容拔高了声音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美丽的脸庞因怒意染上一抹诱人的红晕。

“我不想回答,夫人请走吧。”藤玉开口。

璃容娇小的身子气得发颤,却无法反驳她的话。

“夫人请放心,我对你的地位并没有威胁,不过我想劝夫人一句,不要为了盟主之命丢了自己的性命。”

“哼,我才不需要你假好心。”璃容说罢,转身离去,良好的教养让她走前为藤玉关好房门。

“可惜了,如此美丽的女子。”藤玉叹气,很快将那绝美的容颜从记忆里抹去。

一个月后的清晨。

如藤玉所说,美丽骄傲的璃容惨死于卧房。

曾引以为豪的美貌被狰狞可怖的刀伤覆盖,血肉翻飞,唯有那双眼睛,死命地瞪着,满是不甘和恐惧。

陆和信将她的尸体放在地上,胸口剧烈的起伏,终于忍不住拿起放在枕边的“栖露”,发疯似地满身鲜血冲出在庭院挥刀乱砍,“可恶,可恶!”

他并不为璃容的死难过,他心中涌起的是抑制不住地愤怒!那人好大的本事!居然趁他熟睡之际潜入他家中,杀了璃容,这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!

待他活捉那人,他定将它碎尸万段!

忽然,他想起独居走廊深处的藤玉!一大早他为璃容的事烦心,竟忘了藤玉,也不知她……

他急忙向她房间赶去,一路过来,他都在心里对自己说,藤玉不会有事,那人每个月缺之夜只会杀害一人。

推开房门的刹那,陆和信微微失神。

藤玉月白的长衫上,染满了朱红的血,刺鼻的血腥味和着闷人的香粉直让人觉得想吐。

赏雪那夜,藤玉说的话一字一句在他记忆里翻动,她说般若因为嫉妒,会在夜晚杀死年轻漂亮的女子。

她说,那是因为般若自己对自己下的咒。本以为是无心之言,现下忆起,竟手脚泛寒。

“我听说,璃容死前找过你。”他问。

“对。”她承认,“她质问我和你的关系。”

“你身上的血……”他咽了口口水,犹豫地问。

“是死去夫人的。”她说,“我想救她,终究迟了一步,我没有杀她。”

陆和信咬牙,一把拔出了“栖露”,狠狠地挥下——

刀尖没入地板。

“我信你的话!可你当时为何不叫醒我?”他问。

藤玉蹙眉:“我没有办法,你睡得太熟……”

“我去处理璃容的事,你不要乱走。”陆和信说罢,抽刀离去。

璃容惨死,算是件大事。

“陆和信,我之前命你找到行凶的恶人,现下可好,你不但没找到他,还害得我失去爱女!”盟主大声斥责道。

“一切都怪属下睡得太熟……”

“呵呵,这也不全是陆护法一人之错,谁叫那东西不是人,而是妖物!”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。

来人身着白色长衫,摇着一把写满诗文的纸扇,秀美的脸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女子,他身后跟着一名缠着赤色腰带的少女。

他笑眯眯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陆和信,“在下名为数雨,不过区区一名江湖术士,贸然来访失礼了。”

盟主向他颔首,客气地询问,“数雨公子说那是妖物,又作何解?”

“我已追查此事许久,等顺利解决再向盟主细言。”说完,数雨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陆和信腰间的刀,半眯着双眼道:“陆护法,你腰间这把可是‘栖露’?”

“是。”陆和信不明他为何提及。

“那陆护法可知,刀*一说?”

他疑惑地摇头。

“刀之*,就像人的灵*一样。越名贵的刀,刀*越容易受拥有者感情的影响产生异变,甚至有可能化为人形。”

陆和信不自觉地脱口而出:“咒。”

数雨不易察觉地和身旁的少女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,以纸扇捂嘴轻笑:“呵呵,看来陆护法懂得也不少。”

“道听途说。”

“你腰间这把‘栖露’的刀*,已经和刀身分离。”他悄悄观察陆和信的反应,如愿地看见他煞白的脸色。

陆和信抹上“栖露”冰冷的刀鞘,心中有一点明白,为什么用它斩杀不见水珠滴落。

因为失了刀*,才会如此吧……

“那能否请数雨公子告诉在下,刀*的去向?”

“刀*一般都会在刀身附近徘徊。”

盟主适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,急迫地问:“数雨公子可有把握除去那妖物?”

唇角上扬,数雨席地而坐用纸扇沾着茶水在地上写下他们看不懂的字符,待水渍褪去,他一挥衣袖,信誓旦旦:“两日后月缺之时,定能除了妖物。”

盟主听他此言,长松了一口气,却只有陆和信呆呆地站在一旁。

他想起,遇见他前,藤玉抱着“栖露”的模样。

他想起,她说她一直守着“栖露”,从未分离。

他更想到,他吻她的那晚,她的嘴唇冰凉,不似常人的体温。

心底一片苦涩,他猜测藤玉,或许便是“栖露”的刀*。

然而最让他痛苦的是,数雨说,刀*化为人形,是受了拥有者感情的影响。他想知道,藤玉究竟为谁,付诸感情,化作人形。

那首清扬的曲,是为谁而起。

这两日,陆和信同盟主忙着一起好生安葬了璃容,数雨则为她行了法式,祈祷她早日超度。

疲惫不堪地回到别院已是*昏,他想见藤玉,又不知能和她说些什么。

“陆和信。”正坐在庭院独自苦闷,他逃避的人却焦急地抱着一个包袱跑来。

次见到她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态,他不免担心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他来了。”她眼中浮起一丝绝望,“趁还有时间,我们快离开!”

“谁来了?”陆和信提高了音量,积累了两日的郁卒在此刻爆发,他大声说,“藤玉! 次在朱雀门遇见你,你说你只是普通女子,我信你!”

“江湖中数人被妖物杀害,你说不是你,我信你!”

“璃容被杀,你说不是你,我信你!”

“但你什么都瞒着我,什么也不说!”

“你为什么不信我,是不是因为你深爱着你的主人,你在等他!”

陆和信俊逸的脸涨得通红,两手紧紧地捏着藤玉的肩膀,身体不可抑制地抖动。他不安却心急地等着她的回答。

他一直不懂自己怎么会在意这个冷淡少言的女子,在意她吹奏的音律,在意她偶尔的一个笑容。

现在,他终于明白了,也许他的心早在同她一起的日子里慢慢遗落了。

藤玉抿着唇,安静地站在原地,许久,她才缓缓地说:“再信我一次,和我走吧。”

“不,除非你告诉我,你到底是谁,或者说,你到底是什么?”

“我……”藤玉犹豫着吐出一个字,忽然被暗下来的天空阻断。

*昏的暗红几乎在一瞬间被黑云侵蚀,一弯残月渐渐显出身影,灭了她眼底 的希望。

绝望铺天盖地地袭来,她哀伤地抚上他的脸,说:“一切都迟了。”

别员外漆黑寂静的小路,地上印着月色下冬日枯枝的投影。

女子两手撑着头纱,沿着墙边漫步。

本是安静的只闻女子脚步声的地方,忽然传来“嘶嘶”的细微声响。女子驻步细听之时,声音忽地消失了。

她悄悄松了口气。

然而她身后不远处,什么东西闪着青色的光,那道光正快速地接近女子。

“终于等到你了。”女子发出一声娇笑,以极快地动作将头纱扔下青光之处,并迅速后退两步。

那模样,竟是一直跟在数雨身后的那名少女。

“做得好,小文。”清润的嗓音自远而近传来。数雨自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出现,走到被头纱包裹拼命挣扎的妖物面前。他自袖中摸出几张泛*的符纸,冲小文使了个眼色。

她一把取下头纱,数雨趁着这个时机把符纸贴在了那团青光上,其实,那不过是反射着月光的一把刀罢了。

贴好符纸,他口中轻念一句咒诀,凭空燃起一团赤红的火光,照亮了漆黑的小路,也看清了那站在原地那妖物的样貌。

数雨一副早在预料般的样子,他礼貌地颔首,道:“我们又见面了,陆护法。”

陆和信的黑色的瞳孔已被红色淹没,他恶狠狠地瞪着数雨,全然不似平日的样子,“杀了你,我要杀了你们。”

取下他手中的“栖露”,数雨眼中一片惋惜,“可惜了一把好刀,只能毁去。”

兀自说着的他自袖中取了一颗药丸,送入他口中,不忘心痛地说:“这颗可是上品,平时我都舍不得拿出来,但不能让你死的不明不白。”

药丸入口不过半柱香时间,陆和信眼中的厉色和血红尽数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迷茫,他莫名其妙地问:“数雨公子,我们怎么在这儿?”

“我们在捉那害人的妖物。”

“捉到了吗?”陆和信紧张地问。

数雨点头,“当然,不然你怎么会在这儿。”

陆和信这才注意,他四肢无法动弹,腰间的“栖露”也在对方手中。他不禁变了脸色,“这——”

“陆护法,月缺之夜害人的妖物,便是你。”数雨直言。

“怎么会……”

“你可有发觉,但凡出现了被害人的地方,皆是陆护法你经过的地方,现下你住在亭云山庄别院,于是这里也有人遇害。先前是有些疑惑,”他笑着说,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,他回头见到匆忙而至的藤玉,叹了口气,“不过现在,我都明白了。”

“数雨公子,求你放了他。”月色下,藤玉跌跌撞撞地跑来。

越来越多的疑惑在陆和信心间扩散,他怎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。

“你果然在这,藤玉。”数雨道。

陆和信想起关于“栖露”的传言,他们说,如若不是它承认的主人,那人便会被迷了心智,变成嗜血的妖物。

难道,他是为“栖露”所害?

可藤玉不是“栖露”的刀*吗,她为什么要害他?

面对他的疑惑与不解,数雨笑道:“要让陆大人找回失去的东西,只能用一个方法了。”话落,他手中的纸扇猛地挥向了藤玉。

她白皙的脖颈被划上一道血痕。

陆和信呆呆地看着,眼前似是一片血红蔓延,浸染了他的心。眼前的藤玉,和脑中一个穿着破旧麻衣的女子重叠。

她们样貌相同,只是藤玉更显苍白。

一些模糊的片段逐渐拼凑在一起。

他记得,藤玉不是刀*,她才是“栖露”的主人。

他记得,藤玉喜欢坐在他身边,为他吹奏一首笛曲。

他记得,藤玉说,她爱他,他们要生生世世不分开……

陆和信猛地睁大眼睛,看向藤玉,而她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诡异地愈合了,他张着嘴,想说什么,声音去梗在喉中。

藤玉悲哀地看向他,轻声说:“陆和信,什么也别说。”

若是说了……

“藤玉,你不是已经死了吗?”陆和信尖声问。

藤玉闭上眼,一切都结束了吧。

她感觉附着在脚上的肉,开始迅速地腐烂,发臭,她转过身,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悲惨的模样。

“那是陆大人你对她下的咒。”数雨在一旁说,“她是死了,连尸骨都已腐烂,但你心底不承认你 的主人已死,你坚信她活着,并每夜为你吹奏笛曲。你这股强烈的欲望,最终变成了咒,让藤玉再度来到你面前。不过一旦你认清事实,‘咒’自然就破除了。”

背着他的藤玉,发出低泣,她说:“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般若吗,那就是曾经还活着的我,我嫉妒那些和你说话的女人,我怕她们夺走你,所以我杀了她们,最终的下场,是被数雨公子亲手毁去。”

陆和信记起了。

那时,他和藤玉在城郊过着贫苦却幸福的生活。后来,即便他知道藤玉因嫉妒杀人,也没有阻止,却不料她竟被数雨杀死。

安葬好她不久,一群觊觎“栖露”多时的人前来夺刀,他拔刀斩杀了那些贪婪之人,满地腥味与鲜血终迷了他的心,他丢下“栖露”跑入城中。他以为自己是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,他的爱人总有一日会吹着短笛来寻他。渐渐地,他被贪婪的鲜血蛊惑,开始向往权利与荣华。

终于他忘了她,连她已经死去都忘记了。

“原来我早就被‘栖露’迷惑了心智……藤玉,怪不得你不让我请下人,你是怕月缺之时我在家中杀人。所以那日月缺之夜,睡在我身边的璃容,是为我所害。”

“我想救她,一直在叫你的名字,可是始终无法唤醒你……”藤玉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和信,如果那晚你没去城墙下找我,多好,我便可以一直悄悄地跟在你身边……”她像是融化的冰,身形越来越小,最终缓缓消失在月白的长衫中。

“你一直擦着香粉,是为了掩盖腐臭的味道……”陆和信悲哀地低喃,他挣脱符咒的束缚扑过去想紧紧地搂住藤玉。

但已经什么都没了。

地上只剩一堆枯骨,唯有化为白骨的右手还牢牢地握着一只短笛。

“藤玉——”他颤抖着握着变成白骨的手,“你明明爱着我,为什么你说不爱!”

“她觉得自己已死,无法再爱你……”数雨轻叹。

可陆和信已经听不见了,他抱起地上的尸骨,“你死了,我也不需要那妖刀,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。”说完,他默默地消失在黑夜里。

数雨叹了口气,没有阻拦。

他看到离去前,陆和信的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泪。

而他手中的“栖露”刀尖,也缓缓地,滑下一滴水珠……

数雨失神地凝望着那滴水珠,轻声说:“都说‘栖露’滴水,其实落下的并非水,而是刀*的眼泪……”

残月隐进了云层。

数雨和小文漫步在小道上。

“结果到 陆和信也不知道自己才是‘栖露’的刀*,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被‘栖露’蛊惑的人。”小文无奈地说,“也是藤玉爱他太深,让那股爱意化作强烈的‘咒’,使他成了人。”

数雨轻笑:“我也惊讶,身为刀*的他,爱上自己的主人不说,竟还被鲜血迷惑。待我回去想必又可好好和人说上一番。”

小文想着陆和信离去时的眼泪,不禁有些同情。忽地听见清脆的一声,忙看向数雨手中的刀。

光洁的刀身裂了。

数雨随手将它扔在了河中,惋惜道:“看来刀*已亡,妖刀‘栖露’自此消失于世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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